数据是当下最重要的新型生产要素之一，数据跨境流动也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相关政策文件密集出台。今年全国两会，“数据跨境流动”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3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公布《促进和规范数据跨境流动规定》。近日，马斯克突然低调访华，也被外界普遍认为与推动汽车驾驶数据出境密切相关。
5月17日上午，又一重磅文件发布。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管委会发布了全国首批数据跨境场景化一般数据清单。清单涵盖智能网联汽车、公募基金、生物医药的11个场景，适用于在上海自贸区和临港新片区范围内登记注册、且在临港新片区开展数据跨境流动相关活动的数据处理者。
颗粒度细、可操作性强、复制推广价值高……发布前后，记者采访了多家企业和几位专家，他们对这份清单均给予了高度评价。临港新片区此次先行先试，为全国各自贸区提供了一份便于复制的经验样板，对我国探索构建数据跨境管理新模式、参与国际经济治理有非常重要且深远的意义。
各行各业都需要这份清单。不是业内人士，可能不了解各行各业的企业对数据跨境流动的需求有多大。以汽车行业为例，许多车企在全球各地布局了多家工厂，各工厂的库存信息、物流供应链情况、研发设计进展等数据都要跨境流动，实现统筹安排，才能更高效地运转。金融行业中，许多跨国基金公司都有一套成熟的后台系统。数据跨境机制不打通的话，国内分公司就无法使用总部系统，重做一套新系统平添成本，也可能影响市场分析、风险管控结果。生物医药行业对国际合作也有极高的依赖性。知名药企赫力昂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药品研发、患者用药安全、医药公司合规运营等方面，都离不开数据的便利跨境流动。上海市人工智能与社会发展研究会研究员、华东政法大学教授方芳表示，在“人工智能+”时代，深度学习等大量前沿科技创新都需要数据跨境流动便利化。
我国数据跨境流动机制尚处于探索阶段，市场主体对数据跨境流动的解决方案也没有标准化的明晰做法。记者从行业人士处获悉，许多有数据跨境需求的企业，对合规性要求高的，会找专业咨询机构做评估报告递送主管部门，增加了不少额外成本。因此，各家企业对此次正面清单出台都持欢迎态度。特斯拉亚太区信息技术负责人说，清单出台能为特斯拉全球业务经营管理、研发测试以及海外市场开拓带来更多便利。富达基金相关负责人说，跨国资管公司有望减少重复投入、降低沟通成本、提升运营效率。赫力昂方面表示，清单回应了部分跨国业务流动需求，降低了企业的合规成本。
从正面到负面，可操作可推广、国家网信办新规发布后，近期各地方自贸区都在探索制定数据出境管理负面清单。理论上说，只要属于负面清单列明之外的一般数据，就可以免予数据出境安全评估、订立个人信息出境标准合同、通过个人信息保护认证。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教授沈逸表示，大多数的数据管理负面清单都是原则性的清单，企业仍不知道能不能实际操作。赫力昂方面就提出，具有高确定性、可预期的数据清单，才是企业所期待的。临港新片区虽然推出仅覆盖3个领域部分场景的正面清单，但这份清单是“以问题为导向，场景为落点”，结合区域产业特点，聚焦存在急迫需求的业务场景。临港新片区管委会数据处处长陆森表示，临港新片区管委会此前调研了近百家企业，编制形成的数据清单精准到字段级。库存信息中的某物料数量，债券研究报告中的某债项评级……600余个字段里的每一个，都是企业日常经营中随时会遇到、随时有数据跨境需求的。
换句话说，企业可以对标正面清单，明确无误地知道，自己的某个业务数据是可以跨境流动的，只要登记备案，就可以便捷无感地确保数据合规、安全、有序流动。上汽大众相关负责人认为，临港清单为公司在车辆质保、车辆维修、故障诊断、零配件订购等场景的数据跨境流通实操和落地提供了清晰合规的路径。此外，这只是临港新片区推出的第一批正面清单。陆森说：“清单外的数据并非都是负面清单，我们会不断动态更新迭代拓展，不断明确安全边界。”记者获悉，临港新片区后续还将围绕银行国际贸易融资保函业务、国际贸易结算信用证业务、再保险业务、航运贸易业务等场景，陆续发布涉及更多领域的一般数据清单。在各方面实践探索相对完备时，发布出台场景化负面清单，更好服务各类主体的数据跨境需求。不断扩大正面清单的路径，也更便于复制推广。临港新片区管委会数据处副处长曹阳告诉记者，自贸区能根据自身产业优势错位探索推出各自的正面清单，成熟后全国统筹，就能形成一份覆盖各行各业的正面清单，最终以其补集作为全国性的负面清单。方芳表示，以这一路径从正面清单逐步过渡到负面清单非常有必要，可以保障负面清单范围有限，且有依据、可操作，企业在过程中的感知度也会更好。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院长彭德雷表示，临港新片区遵循“从企业到行业，从案例到清单，从正面到负面”的原则制定清单，有助于形成全国示范效应，推动全国范围内的数据跨境流动政策创新和监管优化。
为我国探索构建数据跨境管理新模式。清单的出台并非一帆风顺，相关工作从两年多前就开始推进。一方面，由于需要透露真实业务场景，企业配合意愿不够高，观望情绪浓厚；另一方面，工信部、商务部、金融监管局等各行业主管部门对一般数据、关键数据都有自己的定义标准，获得各部门的认可也经历了长时间的磋商。困难虽多，临港新片区仍坚持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先行先试，为国家完善全行业全领域的数据跨境制度供给积累实践经验。方芳说：“西方国家的数据流动机制也仍在探索阶段，并不完美。如欧盟2018年生效的GDPR（一般数据保护条例）的一些规定就过于严苛，让欧盟在新一轮科技竞争中处于劣势。”她认为，随着数据成为国家基础性战略资源和国际舞台大国博弈的焦点，临港新片区为我国探索构建数据跨境管理新模式，对我国获得数据治理机制互认、在数字领域大国间竞争中赢得先机、进一步深入参与国际治理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今年4月，上海市委网信办与临港新片区管委会共同成立临港新片区数据跨境服务中心，作为一般数据清单操作落地的实体窗口，为企业数据出境提供咨询、辅导、初审、备案等全流程服务。
当前，临港新片区已建立起事前备案、事中存证、事后监督的流程，同步制定了清单的配套操作指南，进一步指导和帮助企业应用一般数据清单高效合规地开展数据跨境流动。临港新片区数据跨境服务中心主任丁睿透露，前期已开展小范围试点验证，通过相关检查，未发生过超出备案范围传输数据的情况。
